夜色下的坚韧，白洁的抗争之路

深秋的午夜，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着斑驳的院墙，白洁裹紧褪色的呢子外套，指尖在泛黄的电报稿纸上微微发抖，窗外突然炸响五声轰鸣，震得搪瓷杯里的枸杞水泛起涟漪——这是本月第五次夜间施工,也是第五次碾碎她修改教案的思绪。

白洁的钢笔尖在"天体物理"字样上洇开墨痕，三十八岁的她此刻更像风雨中的芦苇，瘦削的肩胛骨在毛衣下显出嶙峋的轮廓，三年前丈夫在矿难中离去时，留给她的除了县中这间宿舍，便是满墙的《天文爱好者》合订本，此刻书架在炮击般的震动中簌簌颤抖，1979年版的《星图手册》啪嗒摔落在洗得发白的地板上。

"白老师还没睡？"隔壁新来的体育老师小王敲响铁门，手里攥着半包皱巴巴的紫云烟，白洁把教案翻过来盖住批到一半的作业，眼角余光扫过闹钟——凌晨1:17，窗外挖掘机的探照灯将她的侧影投在墙上,像幅被撕扯的皮影戏。

五公里外的开发区工地上，打桩机正将钢筋混凝土楔入这片曾经长满荞麦的耕地，白洁上周带着高三（4）班去河边观测英仙座流星雨时，发现他们惯用的观测点已变成深达二十米的基坑，最让她刺痛的是班长李建军的话："老师，我爸说等商品房建好，我弟就能进城念书了。"

第二声炮响震裂了窗台上的君子兰陶盆，白洁蹲下身，手指触到冰凉的瓷片时突然想起丈夫生前的话："地底炸药的当量要算准，差半公斤都能要命。"现在她数着窗外一声声的轰响,像在数矿难调查报告上被红笔划去的责任条款。

天快亮时，白洁在晨读声中走进教室，粉笔灰簌簌落在呢子衣领上，她在黑板写下今天要讲的开普勒定律，后排传来压低的议论："听说了吗？工地昨晚又塌方..."白洁的粉笔突然折断，掌声在空荡的教室里弹出苍白的回音，她转身时，看见第一排的张晓芬正用橡皮擦拭作业本上的泥点——这个总是全班最早到的女孩,每天要徒步穿过整个施工区。

放学铃响后，白洁站在教学楼顶层的天文台，暮色中，五台塔吊的红色信号灯在尘埃里明灭，像一组失控的脉冲星，她摸出口袋里皱巴巴的停工建议书，右下角的联合签名栏还空着大半，远处又传来沉闷的撞击声，惊起一群灰鸽子,扑棱棱掠过正在封顶的楼盘上空。